解除心魔
2014年2月8日，大年初九，黃章在公司五樓會議室開了第一次會，一兩百名員工參加，不少近幾年入職的員工還是第一次見到老板。黃章穿著紅色上衣，藍色牛仔褲，依然是一副屌絲范兒，拿著話筒的感覺像是上世紀不入流的小歌星，話筒把高高的撅著，說兩句話還會把話筒放下休息一下。突然，他揚著頭承認，“有一點點遺憾，大徹大悟得有點遲”。現(xiàn)場安靜了。
兩個小時的講話中，黃章一直煙不離手，用大量的“雞湯”和“大餅”，以及絲毫不加掩飾的野心安撫員工。他告訴自己的兄弟們，魅族要做三方面的改變：擴大產(chǎn)品線、引入外部投資、拿出20%的個人股份啟動ESOP(公司員工持股計劃)。
五天之后，2月13日，黃章又召開了一次高層會議，這次只有十多名公司高層參加，他又明確了公司即將開放的心態(tài)。老白他們明白，魅族是真的要變了。黃章的手機圈內(nèi)好友是周鴻祎，他和老周都算是手機圈的另類：狂妄、倔強、愛憎分明、不會違背自己的內(nèi)心。要改變公司被動的局面，黃章要克服的是心魔，他要先學會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。
黃章對用戶一直是既愛又恨。在這之前，他把魅族定位為“燈塔”，意思是“用戶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，所以我把我認為重要的都給他們”。對于無法接受的用戶，黃章會直接說，“不喜歡就滾”。
現(xiàn)在他竟然已經(jīng)會去看微博下的留言，看看魅友(魅族的粉絲)有什么意見。他在5月份發(fā)了條微博評價MX3的銀翼版，“這兩天一直把銀翼版拿在手里玩。還是覺得以前的設計是我心目中最好的設計。現(xiàn)在前面的黑色面板加了銀邊框，破壞了正面全黑一致感，還是不太喜歡。”
兩千多條的評論改變了他的看法，兩天之后，黃章又發(fā)了一條微博，“以前我一直在為自己做手機，但是今天我愿意用更開放的心去面對世界：適當放下一些個人判斷，去聽聽用戶的聲音。既然有很多用戶喜歡，我們就為你們做一批銀翼版”。
在這之前，黃章對產(chǎn)品過度插手讓楊顏非常抓狂。他講了一個例子，黃章一度強烈要求在照片中設置“一鍵添加到郵件”的功能，黃章的邏輯是自己經(jīng)常使用手機發(fā)郵件，頻繁的會添加手機中的圖片到郵件中，所以這個功能需要在頁面上單獨顯示出來。但是楊顏知道，黃章的需求并不能代表大多數(shù)的用戶，即便二人吵了無數(shù)次，最終也只能是楊顏妥協(xié)。
“他是個希望能夠掌控每一個細節(jié)的人。可以想象一年前當他讓我大刀闊斧去做，把他排除在外的時候，他內(nèi)心會有多焦慮”，楊顏并沒有直面問過老板一年前的心態(tài)，但他總覺著，黃章這一年多應該非常痛苦。
楊顏是Flyme的總設計師，來之前是魅族的“乙方”，在做M8、M9的那幾年，他和黃章一個在北京、一個在珠海，溝通的方式就是打電話，“多的時候一天能打五六十個，把我手機打停機會給我充話費繼續(xù)打。”楊顏笑說。2011年他從“乙方”跳到“甲方”，操刀魅族軟件方面的設計。
現(xiàn)在黃章和楊顏的通話從“一天五六十個”變成“一個月也不聯(lián)系一次”，有時候黃章也會提一些修改意見，楊顏會再把一次關(guān)，“原來都是為了滿足他，他說怎么改就怎么改，但是現(xiàn)在工作的目標和標準都變了，他對產(chǎn)品的影響力自然也就弱化了”。
不變的是，黃章來了兩次公司之后又消失了，頂多一個月來一次。“要是哪天突然在電梯里看見老板，還會嚇一跳，他怎么來了？”一名魅族員工開著老板的玩笑。公司年會黃章也不會露面，而是讓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作為代表參加。
開放
忙得暈頭轉(zhuǎn)向的李楠沒時間打理自己，見到他的時候，胡子都快趕上了寸頭的長度，頭發(fā)堪稱飄逸，“我剛來的時候75公斤，現(xiàn)在100公斤了，”他給自己開脫，“根本沒有時間運動”。
回到辦公桌前，他又端起同事送過來的盒飯，由于最近太忙，他下班時間經(jīng)常推遲到凌晨一兩點。李楠在來魅族之前一直在日本工作，是加入魅族最晚的一個副總裁，“13年決定來的，跳進了一個火坑，”他開玩笑說。
花了半年多的時間把渠道搞定之后，李楠馬不停蹄的尋找融資對象，“我先談，差不多定了黃章再去見”。幾個月的時間，但凡是能投資5000萬美元以上的風投，他全見了一遍，“總共得有上百家，講魅族的故事都要講吐了，一開始我能講倆小時，后來十五分鐘就能講完，不用對方開口，我就知道他們對什么事情感興趣”。
黃章也在緊鑼密鼓的見產(chǎn)業(yè)投資人。去年2月10日，黃章與董明珠在珠海會面。“雙方企業(yè)文化不太一樣，格力是一家傳統(tǒng)企業(yè)”，老白告訴記者。魅族的抱大腿之路上還有騰訊，但是接觸后魅族認為，騰訊并沒有像阿里巴巴一樣認識到終端的重要性。“當時騰訊還是一家很輕的公司，今年它才開始做Tencent OS。”李楠告訴我。
與阿里巴巴的合作是去年魅族的大事件。雙方高層第一次見面是去年10月2日，阿里巴巴CTO王堅帶隊來到魅族，與黃章等高層談了一整天。不久后，雙方第一步合作便確定，首推一批基于YunOS操作系統(tǒng)的MX4。
外界曾一度猜測雙方的合作并不平等。阿里巴巴想推YunOS之心已久，這是它自己研發(fā)的一套手機操作系統(tǒng)，但是國內(nèi)幾乎所有手機廠商都是在安卓上優(yōu)化一套自己的操作系統(tǒng)，阿里巴巴找到魅族是因為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終端品牌合作。
王堅否認與魅族合作意在推動YunOS，但是后者基于YunOS的Flyme研發(fā)卻一直沒有停下來。楊顏也承認，之所以MX4只是部分建立在YunOS上，是因為當時時間緊迫，未來將會有更多的魅族手機采用YunOS操作系統(tǒng)，而非之前的安卓。
在這次合作中，阿里巴巴的“性價比”顯然更高，它會在魅族手機中植入大量應用，換句話說，魅族會成為阿里巴巴在移動端的入口。
老白沒有承認雙方存在出貨量的對賭協(xié)議，魅族今年2000萬的目標是公司內(nèi)部高層的決定，“2000萬是我們給自己提的目標，阿里巴巴對這個數(shù)字也滿意”，今年上半年魅族出貨量已經(jīng)近900萬部。
如果每年依然是幾百萬部的手機出貨量，魅族就很難引入外部資本，尤其是戰(zhàn)略投資，畢竟作為手機終端，出貨量是最直接、也是最有吸引力的數(shù)字。最快能提高出貨量的方法就是增加產(chǎn)品線，尤其是中低端定位，這也是為何魅族在去年12月底和今年1月先后推出魅藍note和魅藍兩款新機型，這兩款手機的最低配置的價格分別為999元和699元。
今年1月26日，雙方最終敲定了5.9億美元的投資。4月1日，黃章帶領(lǐng)老白、李楠、楊顏等高層奔赴杭州與馬云首次見面，“見之前我還想馬云會不會提什么具體數(shù)字，但其實都沒有，他講了很多品牌和市場操作的事情”，老白笑稱馬云和黃章見面是“高手過招，談論的都是道”，具體合作和投資細節(jié)在之前就已經(jīng)敲定。
阿里巴巴作為國內(nèi)引擎級的互聯(lián)網(wǎng)公司，在外界看來，抱上了它的大腿，魅族未來的發(fā)展會更加順利，當然這是單純的說公司發(fā)展。因為要知道，面對強大的投資者，稍有不慎，“大腿”就有可能變成“炸彈”，但除了阿里巴巴之外，魅族的選擇還有什么呢？
相比于國內(nèi)其它手機廠商，魅族曾一度跑得最快，但卻因為封閉而偏離跑道，等到重新回歸的時候，留給它選擇的空間小了很多。倔強和高冷沒能挽救“小而美”的魅族，反而將其逼上轉(zhuǎn)型的道路。現(xiàn)在，魅族的商業(yè)模式少了許多猜測，與其它手機廠商都差不多，也要將出貨量、上市、智能家居戰(zhàn)略布局這些名詞掛在嘴上。這很難說是黃章的初心，他或許也想在哪還能流露出一些與時代并不完全一致的調(diào)性。在魅藍2的手機發(fā)布會上，魅族請了兩支樂隊，一支通俗的流行樂隊筷子兄弟，一支小眾的民謠樂隊“好妹妹”，“好妹妹”大概就是黃章調(diào)性在魅族剩余的隱喻。
